(獨媒特約報導)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看似「平靜」下來,但推土機從未停止。除了發展商開始在粉嶺北收回土地外,北區區議會上月30日亦討論新界東北前期工程,同位發展區的古洞也面臨愈來愈大的壓力。至於村民呢?他們繼續守護這片土地。
今年約60歲的高大姐並不高大,膚色頗黑,神態中流露出刻苦與幹勁。你或許以為她是一名典型的農婦,「鄉村總會撞到幾個」。不過高大姐除是一名「普通」的村民外,亦是古洞北發展關注組一員。
她,到立法會就新農業政策發言,談的是保護土地。
她,在陳茂波落區時發言,談的是不遷不拆。
30年
數年來,高大姐為守護自己的家園不遺餘力,她住在古洞北村住了三十多年了。丈夫在5年前過世,2名女兒已遷出市區居住,兒子兩夫婦及小女兒仍與她同住。
高大姐約在三十多年前來到香港,最初住在河上鄉,期後看中古洞北的一間舊屋,決定就此定居。「當年業主要價11萬,但手上只有10萬,唯有向身處內地的父母要錢,當時就覺得好對佢地唔住。」高大姐回想當年仍是十分悔疚。
不管如何,地方是定了下來,但裝修又如何呢?她指當年「慳得就慳」,室內所有佈置連油漆皆是兩夫婦合力完成。難得的是,三十年後的今天牆壁除了些許水漬,仍是光滑如昔,也不難看出高大姐是十分愛惜自己的家。
高大姐的家由兩所房屋組成,一所是有閣樓舊屋,在丈夫過世後充作存放雜物及女兒偶而回家之用,後來新建的屋子則是日常的起居室,牆壁上掛上一家的合照和古洞北關注組義工替她打氣的字句。縱然在盛夏,樹影下的屋子總給予人涼爽。
推土機到來的時候,高大姐要遷出這個30多年的家嗎?高大姐表示堅決不會上樓,不會離開古洞北。
不識字
她說自己不識字。曾在女兒陪同下探望居於元朗的弟弟,但自己回家時無法認路,結果在元朗的公園坐了大半天,自此她也不願再到市區,「唔識字,唔認得路會盪失路」。她非常擔心搬出市區後,便會不敢出街,「人都好快死」,遠不如在村中「合埋眼都識路」。高大姐又怕會麻煩子女,不希望子女整天擔心自己,反而住在古洞自己除了能自理生活起居能自理,還能為一家人煮飯。高大姐又說,城市人比較冷漠,鄰居之間缺乏溝通,遠不如居住30多年的老地方好。「而家嘅人連鄰居姓咩都唔知,但我叫得出村裡每一家人個名」。她笑說每當家中有問題,便會到村口的士多「求救」,店主及街坊往往都會仗義相助。每逢過節,相熟的村民都會一起分工合作慶祝,像是中秋節高大姐會準備月餅,端午節鄰居會包糭等,無形中成為一個小社區。的確,城市人之間的疏離令高大姐等村民感到害怕。
就是這股感情,令高大姐參與「保衛家園」。回想起第一次參加古洞北發展關注組的居民大會,高大姐笑說那是一次誤會。大約是在3年前,有鄰居告訴她在村公所將會舉行居民大會,討論關於拆村的問題。她原以為居民大會是村長舉辦的,「拆屋企你話唔關心?自己係一家之主就有責任」,她在那刻覺得遷拆大事自己是責無傍貸。可是,當從未參加任何村大會的高大姐去到村公所時,才知道大會的發起人不是村長,而是不知甚麼「關注組」。正當她在外邊來回踱步,猶疑是否參與的時候,一位村民把她拉進去,就此成為關注組的一員。守護家園是需要實際的行動,高大姐說「雖然我唔識字,但我有時間就會做義工,每次遊行我都會去。」
圖:高大姐與古洞北關注組華哥(東北區報)
搞搞震
遺憾的是,熱心守護家園的村民並不多。高大姐說來關注組開會的村民只是少數,其他村民表面關心關注組的動向,心裡卻不太認同關注組的工作。「大概都係拆到黎門口先識得驚」。高大姐認同有些村民不太喜歡關注組整天在「搞搞震」,不過高大姐也不太介意,因為她堅信自己的努力「對得住自己,對得住子女,亦對得住剛出生的孫仔」。高大姐的4名子女也十分支持她,每次遊行也會參與,「每人帶10個朋友黎,4個就有40人」,兒子亦曾出席了幾次關注組的會議。高大姐笑說有一次兒子沒去遊行,被大家姐責罵,「大女鬧個仔,阿媽咁辛苦都唔幫手」,結果下一次又是4姊弟一起參加遊行。
終老
高大姐坦言,每一步都是被逼出來。去年5、6月間,她要踏出家門前往立法會示威,她說自己「左腳行前一步右腳退番兩步」,十分害怕,但反抗的勇氣是給迫出來的。
反抗未必「有效」,但高大姐說,當有一天真的要拆屋時,她也對得住親人,「老公在這屋過世,作為老婆心願就是在此終老」。
後記
訪問的那天,我和拍檔剛好在和高大姐的聊天中避過了兩場大雨。吸著新鮮的田園空氣,讓彼此都捨不得離開。若果有一天,新界東北的鄉村都變成千篇一律的新市鎮,我們還可以在哪裡邊避過大雨,邊在充滿鄉村氣息的地方中聊天呢?或許那時有同樣的地方,卻再沒有家的味道。高大姐的故事,也許告訴了我們老一輩村民的心聲:生於斯,長於斯,亦能死於斯。
高大姐接受商台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