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0日我還在回蘇州的火車上刷著朋友圈,點開了友圈壹位朋友轉發的文章,標題是「年輕媽媽帶倆孩子跳下13樓!遺書曝光震驚網友」。看完15頁遺書,我已經淚流滿面。
大部分網友對這位年輕的媽媽所遭受的家暴、產後抑郁、老公出軌、持同情的態度,但他們似乎更同情「無辜的孩子」,聲稱「其沒有權利決定孩子的生死」,批判她是「自私的」「心態不好」的「怨婦」。這些批判者裏不乏是同樣作為女性的母親們。民眾們個個痛心疾首地表示——我同情妳命運的悲劇,但我唾棄妳對命運的報復手段。
這起社會事件讓我想起去年的那位貧窮的農村母親,也幾乎是以同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我對這些社會悲劇的母親們感同身受,不是因我是有同樣遭遇的母親,而是因為我也差點成為社會悲劇的壹起,更是因為我曾經也是那個「無辜的孩子」。
我的母親也曾在被家暴後嘗試喝農藥自殺過。20年過去了,我母親滿臉血淚的樣子仍歷歷在目。年幼的我面對已經昏厥的母親,只能坐在她身邊哭泣。如今的我感謝8歲的自己哭聲足夠響亮,響亮到引起了過路人的註意……那個向鄉村診所奮力奔跑的小女孩身影壹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壹邊向上天祈禱保佑母親平安,壹邊做下了壹個重大的決定——她決定要與父親決裂,她決定要向他抗爭。
看看,我們如今的社會,真的是實現了男女平等呢。畢竟,天空的另壹半就是婦女啊。
女人結婚生子後,(被迫或心甘情願)選擇成為全職太太,教養孩子做家務,全年無休,不能早退不能請假,零薪水無報酬,沒有人因為妳「全職太太」做得好給妳獎金以表認可,更沒人給妳頒發獎狀以茲鼓勵;甚至還會被某些有工作的「媽媽們」又羨慕又鄙視,羨慕鄙視的原因都是同壹個——命好,有老公養。女人結婚生子後,那些沒有成為全職太太,有壹份「不會失去自我」的工作女人們,工資如果比老公高,在家裏不能表現得頤指氣使,因為要保護男人的自尊心;如果女人的工資比老公低許多,那就會成為婆媳矛盾的導火索。
至於老公出軌這種「是男人都會犯的小錯誤」,我們大眾的態度是什麽呢?
老公出軌,那肯定是女人的問題啊。「肯定是妳結婚後不捯飭自己,把自己整得跟黃臉婆壹樣」「中國女人啊,都整體放棄自己太早了」,所以,好女人做到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那是已經過時的標準了,新好女人的標準是——在外面優雅得像個貴婦,在家裏是高級家政級別的主婦,在床上是讓老公欲仙欲死的女優,只有做到這三點,才能夠得上「好女人」,只有做到這三點,男人才不會出去偷腥。 這還只是做「好女人」的標準,還沒有談到做壹個「好媽媽」的標準。「好媽媽」教出來的孩子是成績優秀的有特長的有禮貌的,不然就會被貼上「不合格媽媽」的標簽,好像教育孩子只有媽媽壹個人的責任。
我們鮮少見大眾媒體教導男人如何穿衣打扮,如何持家有道,如何做個「好爸爸」當個「好男人」。
如果女人出軌的話,那就不得了,既不會像男人那樣容易被原諒,還會被千夫所指,甚至可能有被浸豬籠的危險。
即使離婚了,「離過婚」的女人比「離過婚」的男人更難找到滿意的伴侶,如果「離過婚」的女人還帶著個「拖油瓶」,那在中國是沒有「婚姻市場」的。
話說,公元前408年,連美狄亞這樣貴為公主的希臘神話人物,也逃脫不了老公出軌的命運。記得去年我和朋友們壹起朗讀歐裏庇得斯的《美狄亞》劇本時,壹位男性朋友表示他不能理解被拋棄的美狄亞為了報復移情別戀的伊阿宋而做出殺子的舉動,他表示「那是她親生的兒子啊,怎麽忍心下得了手呢?」
我們以為這不過是公元前的故事,我們以為這不過是希臘神話杜撰出來的角色,我們以為這樣的悲劇不過是戲劇的表現方式之壹,我們以為這樣的悲劇不會再重演。
我們錯了,大錯特錯。戲劇不僅僅是來源於生活,現實生活比戲劇來得更狗血更殘酷更令人發指。
美狄亞們說她們的絕望來自身為女人的悲哀,因為「在壹切有理智、有天性的生物當中,我們婦女是最不幸的。少女時,我們便憧景能遇見稱心的夫君,結婚後便能和愛人長相廝守。我們總是把珍貴的愛情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從不理會即將降臨的災難和困苦。」
我想,我們需要捫心自問的是——
到底是什麽原因促使美狄亞們從忠於愛情的女子變成殘殺親子的「惡魔」?
她們為何要以毀滅生命的方式來實現對伊阿宋們的「報復性懲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