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畢業後,九月一日早已不是開學日。巧合的是,當天灣仔區議會在「暑假」後開了第一次會。我這議辦實習生化身成一般訪客,旁聽發展、規劃及交通委員會的第五次會議。長達四小時的會議,理應沉悶得很,我卻只覺悲從中來。總有些人愛強調區議員應該專注地區工作,只辦實事;然而只要來旁聽一遍,就會明白政治角力,根本是無可避免。
作為沒有政黨背景的議員,坐下後,就只剩下自己孤軍作戰。看著她努力以知識論政,理性地討論每事,回應者卻答非所問,以「過去也是這樣做」去敷衍了事。怎麼可能一個環保活動,竟然要通過更多的消費才可順利舉行?更荒謬的是,當你選擇去發問、質疑這個做法,得到的是來自其他議員嫌棄的眼神。我似乎能聽見他們說:「何必說廢話?通過了,我們就可以快些散會。」他們大概都忘記了,被市民選出的每一位議員,責任是去監察政府,以保障市民利益,並不是坐在一起,試圖創造一個沒有反對聲音的議會。
在這個議會內,舉起一雙手反對便等同於為自己貼上了「破壞王」的標籤,「少數便是錯,多數便是對」仍是香港的社會規範。寡頭鐵律(Iron Law of Oligarchy),或許也不無道理,起碼定是區議會的寫照。就因為作了與眾不同的選擇,便成了議會中的「破壞王」,當別人冷嘲熱諷,成群結隊來攻擊你,再怎辯護也好,只是徒勞無功。只因你是少數、「破壞王」,將你的努力和成果抹煞,從而成為合理的做法。是非黑白,不應根據標籤去判斷的吧?
明知道舉了手也不會改變結果,還是要舉,留下反對的印記;這是屬於理想主義者的一份堅守原則的精神。現實主義者早就在計算著得與失,若沒有可見的利益,還是不做比較好,怎也不會理解這份堅持。在這個時代,「抗爭」似乎必須與「暴力」、「違規」掛勾,不然那根本說不上是「抗爭」。然而在我眼中,面對著一班不理解自己的人,要義無反顧地舉起一雙手,孤單一人承受被標籤的代價,需要許多的勇氣一點也不少。這是一種堅韌而又溫柔的抗爭。
如此理想化的意念,大概又會飽受批評。記得有人說過,跟一群相似的人共事,很容易創造出一個過度理想化的泡泡,一旦接觸到泡泡外的「現實」,便會大受打擊。曾被質問夏祭活動的意義,已經明白這個泡泡所帶來的問題。在會議上,不過是再次感受到理想主義者是多麼的渺小。或許泡泡確有它的問題,但這群人若不聚在一起,又怎樣互相支持,堅持下去呢?大概都因為太乏力而放棄了吧。要作出改變,就必須懷有盼望,才有動力將看似不切實際的幻想變成現實。
會議過後,我腦海裡浮現出舞台劇中的一句獨白-「赤誠和現實,注定是一場永恆的戰爭。」區議會,這地區層面的民主平台,從來不應只談所謂的實事,應有更多想像才對。現在仍是四年任期的開端,縱然知道前路難走,未來必定會遇上更多障礙,願我們能抱著一顆赤子之心,繼續逆現實而行,「知其不可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