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病人的命運,從來都是雙生兒。病人依賴醫生的專業來把病治好,醫生人手不足、工時超長,卻為病人帶來極大風險。
立法會(醫學界)議員陳沛然醫生的名片上,寫着「撑醫生、護病人,香港要健康」。陳沛然醫生上任醫學界立法會議員沒多久。他是香港公共醫療醫生協會前會長,亦是公立醫院醫生。他對標準工時的支持,除了為醫療業界、為病人,亦是為了香港整個社會打工仔女的健康。
「醫生慣於刻苦耐勞」原是個迷思
訪問一開始,陳沛然就舉起爭取標準工時聯席的專號,說「大件事」。香港人每周平均工時50小時成全球之冠。陳沛然說,公立醫院醫生最基本的工時就接近50小時了,而大多數醫生要on call的話,更遠超此數。除了固定朝九晚六、五天半工作的基本工時,公立醫院醫生要晚間當值,俗稱「on call」。住院病人晚上需要看顧,醫生輪流晚上on call,通宵駐院,第二天早上正常工作,直至第二天工作完了,才可下班。on call,就是連續工作至少30小時。
On call時間沒有規定不能睡覺,但以現時公立醫院病床爆滿的情況,醫生通宵駐院,最多只有十數分鐘「安寧」的間隔,經常都要看顧病人。前線醫生每個月最少on call 4個通宵,平均工時是每周65小時。遇上部門比較小,如婦産科、腦外科,或是實習醫生,更有每月8次on call,每周工時可以長達80小時。越低級,工時就越長。
醫生長時間工作的傳統,來自老一輩的醫生,他們全都是如此熬過來,到做了主管,也覺得新仔要在艱苦中磨練,訓練高壓下的判斷力。原來又是獅子山精神作怪。陳沛然不敢苟同,歐美早有醫生工時規管,而業界有調查支持,指公立醫院醫生工時過長,影響臨床判斷準繩度,容易導致醫療失誤,害的是病人。理據充份,邏輯分明是阿媽是女人,但政府視而不見。陳沛然指,說穿了是錢的問題。
誰讓醫生的工時失控狂飆?
2000年代,經歷金融風暴經濟危機過後,政府為了削減開支,向外宣稱醫生人手過盛,減少聘用醫生,又推出「肥雞餐」送走高薪醫生。當時醫管局轄下共聘請三千多名醫生,比現時的五千多名醫生少近四成。公立醫院人手不足,是早年削支種下的惡果。此後,為了在削支下應付增加的病人,逼使醫療人員工作量至少增加一倍。
陳沛然說,政府的宣稱是掩眼法,為完成整個政府架構的削支,達成「量入為出」。政府對公營醫療服務的規劃並非以人口增長、老化去計算,「錢才是癥結」,醫生和病人的權益更不在考量範圍,才導致醫生工時失控、公立醫院病人數目超出負荷。陳續說,多年來政府荒廢了對公營醫療的長遠規劃,已經讓缺口變成無底深潭。醫療人員人手加多少才夠?病床要多少才夠?「這是一個死結。」
用香港人健康,埋削減開支的單
誰願意找一個瞌眼瞓的醫生替自己做手術?醫療人員要標準工時,首先是增加人手,才可應付因醫生的工時由每周65小時下降至44小時所多出來的工作量。
現時於政府經常性開支中,每$100裏,就有$16.5花費在公營醫療上,其餘則是教育、福利等。過去十數年來,人口膨脹,經濟增長,但醫療開支卻一直不變。每年大約500億的醫療開支,大部份是醫療人員的工資。陳沛然說,政府在基建的一筆過撥款上,通常疏爽些,對經常性開支則勒緊褲頭。查其原因,現行醫療開支僅佔本地生産總值(GDP)的5%。政府為了堅守「量入為出」的準則,寧可年年盈餘幾百億,庫房水浸上萬億,公立醫院卻繼續開帆布床,醫生繼續承受非人工時。醫生的標準工時,在陳眼中,其實是取決於政府,一個「不能與不為」的問題。
陳沛然說:「香港有項世界冠軍--醫療成本最低、公立醫院效率最高。」埋單的,是全香港人的健康。陳沛然慨嘆,講到醫生的標準工時,政府就擺病人權益上檯,去掩飾根本缺乏長遠醫療規劃的問題。醫生夾在政府不願撥款與病人生死存亡之間,終致過勞。
標準工時是一場政治實力的考量
標準工時並非醫生夠鐘就收工,而是還醫生一個合理的超時補償,也為保障醫療服務的質素。問到標準工時立法,陳沛然毫不猶疑地表示與香港打工仔女站在同一陣線。若要投票,必然贊成。曾任香港公共醫療醫生協會主席,帶領千多名醫生抗議公院薪酬機制,陳沛然多次提到,是政府「肯唔肯」的問題,能否立法標準工時,是一場政治實力的考量,端看打工仔女是否有足夠的政治能量,逼使政府不得不立法標準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