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首很火紅的歌，結尾是「明知道敗仗就不應該對抗」，很對中二病上身的少年人胃口。恰巧，那時剛開始讀存在主義的哲普書，西西弗斯的故事打開了另一種人生想像。那是一種無解的熱血，失敗的浪漫。雖然如此，這句歌詞一直在心底纏繞，反覆敲問。那時候傻傻的覺得，答案應該可以用理性思考推論出來。
反高鐵2.0是一場必輸的仗，我們都知道。泛本土派會歸咎於左膠累事，所以群眾都不參與了。泛左翼會歸咎於本土派長年攻訐及拆大台，所以沒人願意再擔當吃力不討好的位置。無論如何，大家都明白短期內很難發動大型群眾運動，泛左翼無法凝聚人心恢復士氣，泛本土派則崇尚「勇武」，路線本身不利吸引群眾參與。雨傘運動的後遺症，現在才開始慢慢突顯。
過去檢討雨傘運動，總是有人不願承認失敗，覺得失敗太負面，而且雨傘運動的確徹底改變了人心，並非一無是處。評論運動成敗，站在不同角度自然有不同結論。不過，認定失敗很負面這種心態，本身便是應該檢討的對象。社會運動總是以卵擊石，十搞九輸是平常事。失敗很可怕，但「害怕失敗」本身更可怕。當「害怕失敗」成為了廣泛的群眾心理，政治團體便寧願選擇阻力更小的議題，設定更容易「贏」的目標。當無力感愈重，群眾愈想「贏」，真正重要但困難的議題，便變成無人願意接手的燙手山芋。
反高鐵2.0是一場必輸的仗，我們都知道。慢必佔領主席台，長毛潑墨汁，大舊已坐在地下等抬，連相對溫和的毛孟靜李卓人都被陳鑑林一齊趕走了，轉個會議廳又來過。即使餘下泛民都變成梁天琦，在「可以好離譜」的主席權力下，也不過是拖延多一點時間。這些事情，明白人早就心裡有數。到最後我們都要被迫面對這個問題：明知道敗仗，是否還應該對抗？
沒有人能預知這場注定失敗的行動，能否為未來換來更好的運動形勢，還是會變成「一路走來，始終唔得」的另一例証。但可以確定的是，愈害怕失敗，愈冇得贏。香港人的處境未必完全絕望，但少不免經歷無數次大石滾落山的體驗。坐在旁邊看別人推石頭上山，還是一齊推石頭上山。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六年前，大台勸阻衝擊立法會，我曾經為此破口大罵。六年後，罵與被罵的人一起去衝立法會。無論對錯，這些分歧都成為過眼雲煙，現在我們都站在一起。問題不在想法是甚麼，而在於你最後選擇做甚麼。與其問別人為甚麼不走得更前，不如問自己站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