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關冠麒
從報章上讀到廿三歲的香港女生Miffy致函村上春樹先生,表達雨傘運動動搖不了高牆的愁緒,又對許多人把運動當作沒發生過感到茫然。我相信你和我,或多或少都在運動結束後得到類似的後遺思想。雖然消耗了那麼多人力物力,但好像徒勞;一聲清場便所有歸零,付出與收穫的落差大得難以接受。晚上沒有夏愨村,我們便重回食飯看戲回家的規律。但是在生活「恢復正常」之際,心裏卻不時會閃過一份歉咎,然後自問:「我(們)還可以做甚麼?還有路可走嗎?」
所以當我看到Miffy的訊息與村上先生的回覆,心裏真的覺得好溫暖。原來大家還未忘記;原來世界還在看;原來我們並不孤單。村上先生說:
「很多事情未能盡如人意,讓我感到可惜。但我認為你們為民主而走的路,最終絕不會白費。現在乍看像是「甚麼都沒發生過」,但在看不到的地方,確實起了絲毫變化。你們走過的路,已化作事實留下來,沒有人可以無視這些事實。世界亦會根據這些事實而改變。今後,請你們繼續努力,一點一滴改變這個世界。我仍會為你們加油。」
謝謝上村先生提醒我們,改變世界是需要一點一滴累積回來的。即使如何腰纏萬貫、機智過人,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步登天。因為當夢想沒有那一步一步印出來的基石去支持,就算給達成了,我們都不會去珍惜。
宏大的夢想尤其需要時間去沈澱、建築和實踐。看那叫世界如癡如醉的航天夢!從首次登陸月球的「個人一小步、人類一大步」至今,已經五十多年了。夢想達成了嗎?抱歉,還差很遠。當面對浩瀚的宇宙,我們便明白有些事情,要嘗試去以一生的光陰去作量度單位時,實在太膚淺了。
同樣是五十年前,美國的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與同伴策劃了一次遊行,打算從Selma出發,經Edmund Pettus Bridge 帶領支持者走到到Montgomery。那是美國民權運動過程中重要的一仗,名為 "Selma to Montegomery Marches";遊行目的是為了要求政府通過修訂憲法,讓不同種族膚色的美國居民都能享受平等的投票權利。經歷了流血、經歷了撤退、經歷了磋商,遊行隊伍終於在軍隊保護下,在三月廿四日抵達目的地。結果,此役促成了美國史上重要的《選舉法案》(Voting Right Act of 1965)。五十年過去了,美國已成為人權與平等的烏托邦了嗎?對不起,還未。我們仍然見到人民對不公平的控訴與因歧視引起的對立。
每當我們讀歷史看新聞,便知道自己原來並不是在孤軍作戰。為了一個把整個民族連在一起的目標,人民都不介意付出。雖然每人的貢獻都是多麼的微不足道,一下子便可以被歷史的洪流沖散,但可幸的是,前人的腳印正好不斷提醒我們積少成多這老掉牙的道理。
這些年來,我們為自己的夢想打拼的同時,也一起為我們的家園發著一個自由的夢、改變的夢。而我們藉著雨傘運動,確實攜手打破了多年來爭取民主的預設模式,亦把許多不可能變成可能。那既然付出了多麼的血與汗,夢想快要達成了嗎?
抱歉,還差很遠。
活在當下,我們當然希望立即看見自己有份爭取的大團圓結局。可惜宏觀而言,我們自以為踏出的一大步,可能只不過是民主天空裡的一小步。但令人鼓舞的是,我們都願意壓上一生去繼續守護等候;沒有收成的份兒也不打緊,因為追夢從來就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勝了一仗,我們不鬆懈、不自滿,因為驕兵必敗;輸了,我們不氣餒、更不要賭氣,為的正是來日方長。只要信念不變,我們總能一步一步,紮紮實實地走到夢想的最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