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my Lo 圖:Alvah Kong
金鐘清場後兩個多月,我再一次踏足這個曾被稱為「民主烏托邦」的佔領區。佔領區之所以被稱為烏托邦,是因為這裡美好得太不真實;向來被認為自私自利的港人,在佔領區內都化身為無私互助的村民,向著「我要真普選」的共同理念進發。然而,這高舉民主理念的運動發生得太過突然和急促,太多的內在問題未得到正視,單單是「如何在佔領區內實行民主」這個問題,直到清場前也一直未能解決。
其中一位留守者(Jolie)認為,不少「黃絲」其實都以「藍絲」的思考模式來處理分歧。不少參與者都只抱擁「民主」的理念,卻沒有思考過實質民主社會是如何運作,或自身作為一個獨立個體,該如何實踐民主精神。
第一種「藍絲的思考模式」是相信和諧。Jolie提到她在立法會示威區留守時的一個小插曲。當時,那裡的垃圾回收是由環保人士負責的,他們希望留守者在扔垃圾前,可先把可回收的用具分類放進回收箱,而不是把整袋垃圾包好就扔掉。當環保人士發現有人把一整袋垃圾放在回收箱旁邊,那些環保人士便找回扔垃圾的人來認領,讓他們先分類後棄置。在Jolie跟扔垃圾的人討論「為何把垃圾就這樣放在回收站」之時,有些村民看到有紛爭的跡象,便前來希望化解矛盾,著他們不要爭吵,提出「若不想分類,那就把垃圾棄置到其他垃圾站」吧。問題看似和平解決,但Jolie卻認為那不是真正的解決問題。因害怕紛爭而生的容忍,只是逃避問題;缺乏討論的過程,無法讓雙方互相理解彼此的觀點。就像此次事件,最後扔垃圾的人,可能也未必清楚環保人士的堅持和背後的理念。
看似瑣碎的一件小事,背後卻體現了雨傘運動中一直來不及解決的問題。不論是大至黃絲、藍絲的分類,或是小至運動中不同理念者的分歧(如「衝與不衝」的對立),參與者都慣性以「二元分立」的思考模式來處理異見者,扼殺了當中實可相互包容的空間。
第二種則是「對事件未有了解清楚,便作出判斷」。衝擊立法會當日,Jolie在現場目擊整件事。過程中,她曾和幾個想衝擊的人討論並問衝擊者「你為甚麼在這個時刻衝進立法會」,進而問及一些實質的操作問題,如「立法會一共有多少入口」、「議員慣常在哪兒進入立法會」等,衝擊者都支吾以對,反映出他們對自己將要做的行動沒有清晰的計劃。Jolie認為,不論你抱有甚麼立場,支持或反對雨傘運動,支持或反對衝擊,都必需要先了解事情並加以分析,才確定立場。
這些爭論對於參與過雨傘運動的人來說,應該都不會陌生;但它們直至運動告一段落前,均沒有得到正視或解決。佔領區中大大小小的爭論於清場時被突然切斷,大家失去一個面對面交流意見和正視問題的聚集地。
添美村的存在意義正正在於它延續了雨傘運動的好與壞:村民們仍然守望相助,但同時亦未見有正面解決分歧。
Jolie繼續留守添美道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希望透過與其他留守者就佔領區內發生的事不斷討論,繼而取得共識。她認為,不能因為怕影響村內的和諧,就刻意逃避或淡化意見分歧;正視問題的存在並願意互相溝通,才是民主的體現。
添美村佔領區的延續,除了提醒一眾善忘的香港人雨傘運動尚未完結外,它還是一個活生生的社區,積極梳理在清場前未能解決的問題──如何真正實踐民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