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實習中,有幸參與一個會議。與會的社工正討論雨傘運動之後,個人,服務以及機構可以有甚麼啟示和回應。當我聽到主任回應,大意是作為一個社工,對現在所謂國家機器打壓公民的權利這一件事上,如果都可以袖手旁觀的話,我們都是幫兇。而所謂的政治中立,更不是對此事不聞不問,而是在服務的過程中,可以持平地促進服務對象對公民社會的討論,以達致和公民參與的效果。
席間我深受感動,我在回應的時候答到,當這刻中信大廈被執行禁制令清場之際,我們還坐在會議室討論如何回應的時候,我會因為不在現場而覺得愧疚,覺得遺憾。我以為社工就是應該與留守者一同爭取公義,平等,就算我們在過程中,未必需要社工這個角色,我們仍可以陪伴,甚至放下社工的身分,一同爭取作為一個公民應有的權利。
作為一個實習生,說話當然可以擲地有聲。閉門討論社工的角色,還不如親身支持。當我看到身邊的社工朋友也法寶盡出,上班前去,下班後去,『調更』去,請假去,就是不甘於在胸前別個黃絲帶就罷了的時候,我會感歎社工的身分和工作,為何成為追求公民參與的障礙、政治參與的包袱呢?
我會問,為何一個社工,彷彿要割裂地追求這些公民的權利,我更不知道,背後有甚麼論述和壓力,導致社工在這場運動之下,要『精神分裂』地工作和生活。從來平等,公義,不是社工所的追求和致力建構的理想社會嗎?我不知道,也未有能力回答這些問題。
不過,實習了幾個月,影響我很深刻的,倒是這兩句說話——『我不知道』和『我會問』,這是機構某位同事時常掛在口邊和思考的問題。我曾在社福機構工作,作為前線員工只能無力地回應上司的要求,今個月要追多少數,下個月要達到多少的義工人數。
我們都知道,在一筆過撥款和服務津助協議下,服務數字的輸出彷彿成為唯一的工作指標。我明白服務津助協議,無疑為機構和單位帶來追數的壓力,甚至不少單位『今日唔知聽日事』,為了達標滿足津助要求,要在一個季度內,完成下個季度的服務要求,導致同工疲於奔命,但在過程中...
對於機構和服務理念。我不知道!(也未必有時間理會)
對於服務協議本來要追求的數字。我不知道!
對於為什麼要追數,這你卻知道。
因為單位的服務數量不達標,那種由上而下的壓力和寒意,會讓你明白非追數不可。不少同工每天上班的目標,除了追數,就是追數。那是一種無休止的窒息感,直到你離開。這是現在社福界『越做越頹』,『越做越灰』的原因呢,我不知道。
而在工作中時爆數,壓力和工作量同樣超標的同工們,你們又是否有機會,在無止境的工作中……
對於上司指派的工作,我會問除了追數,背後為的是甚麼?
數字達標後還在繼續時,我會問,員工可否有空間,按長處和興趣發展創新服務?
對於津助者的要求遠超於同事可以負擔的情況下,我會問可否反教育他們,以捍衛社工應追求服務質素而非單單質數的理想?
對於前線同工而言,根本沒有空間和時間去反思那些『硬食』的數字背後,可否從行政的角色改變?再進一步想,這種『半賣半送』,『無償超時』的工作態度,是否一種不可撼動的錯配呢?再者,我會問大家是否甘心,把社工專業的結果強行扭曲成數字呢?
最衝擊我的,還有單位主任的一席話。
她說,服務津助協議以及服務質素標準的原則,根本就是在社署查核時,單位能夠拿出準確的資料和數據,所以在執行的過程中,機構和單位實在有自主的空間。管理職大可簡化相關的文件時。令人嚮往的,是她認為能確保同事可以滿足津助要求又不需要增加同工處理文件的時間、工序,並能投入直接服務,是其管理者的角色和責任。「只要員工享受工作,不會滿足不到要求的。」
「享受工作」讓不少同工倒抽一口涼氣。不是離開工作崗位,不會看到很多自以為集以為常的工作生態,是基於一種逆來順受的循環。我曾嚮往那種充滿「管理主義」制度的安全感,卻在不知不覺間,連對社工專業的敏銳和和信心都磨滅,成為一隻追著蘿蔔,但在無止境地拉著石磨的馬。